治療個案分享:同情共感

個案在工作和關係上遇到困難,她的朋友建議她來見我。跟她做了幾次心理諮詢、配合一點戲劇治療的元素,見她一次比一次多了笑容,每次對自己都有新的發現。早前第五波疫情嚴峻起來,約了兩三次都因身邊有人感染而取消了,之後就再沒有見她,間中都會想起,不知她是否安好,由於在意不想為個案帶來壓力,心想如她有需要會主動聯絡我,就只把關心放在心裡。

今天她給我發訊息,說身邊有人需要治療,想為我介紹個案,我便順道關心一下她的近況,看看有沒有什麼要跟進。開心聽到她的進展沒有因治療結束而停止,工作和人際溝通上也有突破,令她和身邊人的關係也改善了。

知道她的轉變,很感恩,也很高興。

在治療過程中,會不斷反覆檢討自己,認真思考什麼治療方法最適合個案。從敍事實踐(Narrative Practice)學到,所有好與壞都有正反兩面,甚至有多元真相(Multiple truth) 。例如:我的「認真」讓我要求自己事事做好,卻令自己容易「諗多左」過於憂慮; 同時,亦有機會為別人帶來壓力,這些在治療時會有可能造成「反移情」效應 (counter-transference) 影響個案。故此,治療師的自我檢視和定期心靈排毒十分重要,這樣更能善用負傷的治療者(Wounded Healer)這個原型特質,好好處理自己的內在需要,更能明白個案的困惑,與個案同情共感; 以 Carl Rogers的人本取向,以同理心真誠地接納和面對個案(和自己)的軟弱無力,與個案一起尋找解謎的鎖匙,發現生命的不同可能,亦相信任何時候都能作出改變,No Too Early , Never Too Late。

跟個案說我會在網上分享她的留言,想先獲取她的授權同意。她給我的回應是:

Sure surre
You are really good~~~

這一句太窩心了!感謝你,感恩有份在你的生命故事裡留下一點點!

***** ***** *****

Dorothy Wong 
英國註冊戲劇治療師| 南澳洲大學輔導學碩士
個人輔導/創意治療/小組課程(治療中心位於灣仔/ 網上平台)
查詢:info@dreamoftomorrow.hk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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談談敍事治療 Narrative Therapy

時代越壞,無力感越重,越想做好自己。

生命是一場修行,每日所經歷的正是煉淨我們的道場;我們不能影響他人,對世界也未必有什麼貢獻,我們卻能改變自己,操練身心靈,每日努力好好地活,保持情緒和身體健康,也許還能為他人付出一點點,「祈求沒欠世界什麼」。

為了幫助我服侍的治療個案,一直不斷學習、提升自己,希望能給案主更好的諮詢服務。這個夏季好奮進,在身心靈操練各方面都有用功。讀了幾本小說,參與了一些網上講座,去了一次退修,還上了三個實體短期課程,都與治療有關 – 兒童靜觀、屋樹人 和 敍事治療。其中最喜歡的是後者。

老師經常說,時代進步,後現代需要後現代的治療方法,我很認同。敍事治療是治療師與案主作為共同作者(co-author),一起把故事以敍事方式,解構(unpack)原來案主所認知的事件,以不同視點重新建構起來(co-construct),過程著重時代及個人故事脈絡(context)甚於內容(content) ,因為案主談及的真相 (truth),或許還有更多封塵的故事被遺忘了,更多不同的面向(multiple truth)有待發掘,治療師此時提供一個平台或階梯,一起與案主尋找故事缺漏 (story gap),讓閃亮時刻 (sparking moment)重現,由案主本人重寫生命故事。

很欣賞趙威廉老師的風趣幽默,複雜多層次的敍事治療技巧,他竟以簡單「港女三式」概括了:「真係架?😅」「點解嘅?🧐」「仲有呢?😇」(老師說一定要加上「心心眼」😍)還有就是「你鐘意啦!😎」很貼地的教學,深入淺出,讓我們較容易掌握所學,當中也有很多反思。

發現戲劇及形體動作治療(英國芝麻模式)與敍事治療也有相似的地方,其中都是提供一個安全的平台,透過共同探索,尋找故事的不同可能,讓案主以新角度「演繹」自己。還有由案主作主導,都跟我們所說 “Be with the clients at where they are” 不謀而合。

其中不同之處,卻對我帶來很大的挑戰。敍事治療強調案主才是自己人生的專家,治療師應有「不設前提」的原則 (No Knowing),意即治療師要假設我們對案主一無所知,一切由零開始去發掘,解構既有的評估框架。

由讀哲學、輔導學到戲劇治療,都有不同的理論及分析訓練,無論是基本語理分析、Carl Rogers 的人本治療,還是Erik Erikson的發展心理學,更多影響我的是榮格Carl Jung的分析心理學,都是經年累月地建構了一些既定知識和分析資料庫,一下子要 unlearn,不設前提,著實一點不易(雖然老師都說沒可能完全歸零)。然而,卻正因如此,我卻喜歡了這種「治療師不用扮演專家」的實踐方法,彷彿可以更真確地做回自己。

敍事治療由Michael White創立,強調這㮔方式是一種世界觀、生活實踐,而非「理論」「模式」。治療師與案主是平等的,甚至案主才是領航員,這一種角色定位(或「不定位」)讓治療關係更顯自然。坦白說,我一直都很怕一些機構或案主要你「保証醫好」「包生仔」「唔該show quali 」那種種要你扮專家的眼光/請求,事實上,心理治療是一個互動互信的過程,治療結果也跟這個信任有偌大關係。

到了該放下就放下的年紀,各方面都在學習「斷捨離」- 在治療工作上,同樣地學習斷絕不需要的既有形象、捨棄多餘的顧慮、脫離執著的各式各樣理論知識,什麼對於案主是最有幫助的,還是我最看重的 – 以真、以誠,同在、同行 Be with the clients at where they are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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跛足的少年神 Puer Aeternus

Image from AZQuotes

巳經忘了是什麼時候第一次接觸榮格的分析心理學。較為深入閱讀他的著作,應該是在英國讀戲劇治療那段日子。

我所讀的戲劇治療芝麻模式,除了形體舞動、戲劇知識及成長理論之外,較吸引我的科目是研究神話傳說中的象徵符號(myth & symbols) 和榮格的分析心理學 (Analytical Psychology),當時在圖書館或網上看了很多The Collected Works of CG Jung或相關書籍,內容細節巳經忘得七七八八,但背後的思想框架和理念,卻一直影響著我。

分析心理學又稱為深層心理學 (Depth Psychology),它並不如其他應用心理學那樣易明實用,教育、發展、工業、組織或犯罪心理學等,較直接研究特定範疇或組群內,人的思想與行為模式的關係,運用心理學原則,探索人的意識、認知、感覺、動機、情緒、人格、行為和人際關係等,解決不同領域的實際問題;而榮格的分析心理學較屬於理論心理學類,其中摻雜東方神秘主義、易經學說及靈性元素,其中人文、藝術及宗教味道十分濃烈。

榮格以煉金術比喻提煉人生的歷程,相信每個人的本我(ego) 在成長過程中,面對問題和困難,產生不同的情意結(complexes),糾纒身心; 當未能好好處理時,會壓抑在個人潛意識(personal unconscious)底下,自己不明所以,卻無意之間影響著個人情緒、家庭、人際關係、工作以至生活各方面。透過主動想像(active imagination),讓不同的影象向當事人說話,認識自我表象的人格面具(Persona)及內裡的陰暗面(shadow),藉探索世界不同歷史文化意象的原型(archetypes),接觸深層裡的集體潛意識(collective unconscious),個人生命受到啟滴,整合意識與潛意識,經歷個體化(Individuation)的過程,朝著完整自我(Self)的方向邁進。

拜讀榮格學說這麼久,還是頭一回認真地寫出這一段。也許是我自己言辭不達,總是很難三言兩語解釋那是什麼。對於較實務的人來說,他的心理學理論相當迷離。但於我而言,閱讀他個人成長歷程,向內鑽探心靈的奇幻宇宙,卻讓我覺得那才是我的真實世界。

記得當年從英國回來,嘗試認真當個芝麻模式的戲劇治療師,面對不斷問我如何用四節帶來成效的社工老師,叫我用兩句講解戲劇治療是什麼,問我如何量度結果等,我當時完全不知所措,治療不是沒有具體方案的考量,而是言談間,感覺看人的價值和對世界的詮釋都很不同。或許沒有當上全職戲劇治療師,跟這些對話都有偌大關係。不懂回應,不想回應,我的潛意識引導我逃跑了,或許,在這個專業上,我是一個逃兵。

雖然我到今天也答不上那些問題,我喜歡做人的工作,沒有放棄為相信我的人或組織做治療或培訓,或是把所學的融入其他藝術工作上; 對於探求分析心理學的知識,這麼多年之間仍斷斷續續的吸收著。

有興趣研究榮格學說的,都會對自身的故事和意象特別敏感,生活上會尋索外在環境所發生,與內在心靈感受的契合,這也是榮格所說的共時性 (synchronicity),聽說愛恩斯坦和榮格是有計傾的,他曾這樣形容我們以為的「巧合」,其實是「上帝匿名的安排」(Coincidence is God’s way of remaining anonymous – Albert Einstein)。

《走進生命的黑森林 》陸志文著

意外發生在大型活動完滿結束之後,我的左腳絆著自己右腳至彈起,全身的力量壓在右腳而受傷,翌日無意間在一本廿年前的舊書中看到希臘神話談及「跛足」,在在要我面對puer & senex 有關靈魂下墜的命題。簡而言之,是繼續尋夢?還是歸回現實?一切,我相信,是「上帝匿名的安排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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溝通的四種言辭行動

我認識一些好辯論的朋友,他們每次見面總是爭吵,政治立場固然南轅北轍,人生觀價值觀各走極端,更甚是大家的好辯,總不厭其煩擺出「都是我對」的姿態,喋喋不休強調自己的論點,務要壓下對方的看法,分出個勝負。

有些人會說,他/她從來對事不對人。也許只是說對了一半。對事對人往往很難絶對二元分立,道理在,兩方可以越辯越明,但人如何表達他/她的看法,語言表達的目的是要釐清事實,還是要以勝利者身分爭勝,態度決定一切。我跟你討論客觀事實,綜合數據和觀察,我的論點比你強,勉強可以說是針對事情討論對錯;但如果事情沒有對錯好壞之分,只是銅錢的兩面,卻因我覺得你的學識比我低,識見比我弱,故你要聽我說──這種情況,無形中就對人下了評價,亦是當中公婆各說各道理的糾結所在。

對話,還是自說自話?溝通,是為了口舌爭辯,用惡言互相攻擊,還是渴望取得對方的理解和共識?溝通最終目的,是要証明自己高人一等,還是希望築起相互了解的橋樑,建立更平等深摯的關係?還原基本步,我們總得對溝通類別有基本認知,才能避免不必要的磨擦與爭拗。我們擁有強悍的語言能力,卻不能明白溝通的重要,只是折騰了人際溝通的關係。

近代哲學家哈伯瑪斯 (Habermas) 在溝通下了一些定義。他認為人除了語言能力外,還有溝通能力。他指出,人在溝通時,使用了不同的言辭行動 (Speech Act),這些言辭背後是預存了一套有效的規則,只有大家都依循這套規則,溝通行動一致,人才能在溝通理性 (Communicative rationality)下順利地討論事情,否則就只會是牛頭不搭馬嘴。

簡單而言,我們有愈相近的言辭行動模式,我們愈能有效溝通。

第一種言辭行動是溝通言辭 (communicative speech), 即言辭本身的內容是較直接可被理解的。「說」、「表示」、「告訴」、「問」,「回答」等就是明顯的例子。我在街上向人問路,路人若能直接清楚告訴我走那個方向,行路或轉乘,路上距離和環境狀況,就如一個人肉Google Map般,所提供的內容是可讀或可聽得明白的,接收者便能理解了。

第二種言辭行動是指述言辭 (constative speech), 表示言辭內涵存在了真確的意義。「斷言」、「報告」、「顯示」、「描述」、「預測」等都屬於指述言辭。我們看天氣報告,雖然這是明天未發生的事,但我們相信天文台所作的預測,是建基於科學,是真確的,言辭預設了真理在其中,不是胡亂說的。

第三種言辭行動是表意言辭 (expressive speech), 是說話者向聽者表達了自己的意向。表意言辭是感性的,是真實反映表達者的內心感覺。「相信」、「想要」、「擔心」、「希望」、「懷疑」等就是其中例子。一對男女在婚禮上所說的誓詞,或受屈的人對社會和惡霸作表達的憤怒之言,都算這一種。表意言辭背後預設了真誠的宣稱,其他人未必能有同感。

第四種言辭行動是規約言辭 (regulative speech), 表示溝通雙方遵從某種規約下建立的關係。規約言辭的例子如 「命令」、「要求」、「禁止」、「允許」、「勸告」、「承諾」、「建議」等等。學生遵守校規,犯法者接受法庭的定罪,丈夫要求太太允許夜歸,大家同意了什麼是恰當的,大家在明白規則為彼此建構了怎樣的關係,願意遵循著「遊戲規則」而進行溝通。

說話是容易的,溝通卻很難。你說的儘管是事實,我卻不能理解;我跟你表達感受,你卻對我下命令,言辭類別錯置,溝通怎能繼續下去?下次與別人對話,好好想想對方的言辭類別,才能讓彼此享受溝通的樂趣!

(原刊登於 Before & After Magazine vol. 16, 04/201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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致電的罪咎

智能電話的普遍,改變了人使用電話的習慣。當電話充當了電腦、電視、電影院、音響組合、遊戲機甚至圖書館的角色時,我們卻忘記了電話發明的初衷。電話的發明是為了對話,它補足了不能見面傾談的限制,讓聲音的傳遞化作直接的溝通。

自從Whatsapp的出現,人們講電話的密度大減。我們重視電話有多少流動數據,過於有多少通話分鐘。我們不再直接對話,我們會選擇寫字或錄音,一些雞毛蒜皮的事,不用多講,輸入幾個字方便得多,簡單如按個Emoji符號,更能傳情達意。

慢慢地,文字或語音溝通取代即時直接對話,毋須啟齒帶來前所未有的方便,因別人總會收到信息的,省卻找不著時要不斷聯繫的麻煩。至於傾電話,就留給交誼或有更重要事情才做吧。說到底,就是喜歡不用直接溝通。

我們漸漸放棄致電的權利,我們開始害怕打擾別人,明明有事情商討,還是會先Whatsapp一個信息,問準對方才打出電話。致電別人要先取得別人的首肯,在智能電話出現前的世界,是匪夷所思的。我們覺得不通知對方一聲就打電話給別人,總有點不好意思。或許別人正忙著呢,或許別人未有與我對話的準備呢,或許……總之這是對人的尊重。我稱這個為「致電的罪咎」。

我們愈來愈尊重別人的私人領域,個人空間亦在通訊發達下愈見膨脹。這是一個銅幣的兩面。尊重別人當然是好,但另一面卻可能是害怕對話,失去直接溝通的勇氣。科技讓我們可以掌控更多,同時也叫我們因疏於練習而漸漸失去溝通應對的社交能力。

對話是暴露個人情感最直接的方式,我們害怕自己不懂合宜對答,亦憂心喜怒哀樂容易被人識透,對方即時的反應也許令我們無所適從,或感難受──直接對話變得不安全。講電話已是這麼困難,直接見面又如何?不更要費心勞力?於是我們會把生活動態放上社交平台,大家甚至不用直接交往,每天看著對方更新的訊息,已能了解對方的一言一行,按個符號作回應,不更省時方便,勝過見面傾談?

電話取代了直接見面,照片、語音和文字又取代了通話。我們享用了科技發明的方便,愛上躲藏在科技背後的安全感。文字或表情符號讓我們有時間思考如何回應,有修飾語氣、隱藏情感甚至含混語言意思的空間,不用直接面對他人,避免可能的衝突。

「講電話」成為歷史名詞,用完整句子、複雜詞組來演繹自己變得old-fashioned(過時)。我們努力建造一幅高科技危牆。表面看似平靜和諧,暗裡卻可能充斥著誤會、不明、積怨、恐懼,更多是心靈裡的深層孤寂。

下一步會是如何?不如大膽作個預言:當世界上已有一隻感應腦電波的智能裝置面世,人類不用說話、不用輸入任何文字或影象已能直接讀出內心所想,大家只要調較相對應的頻率或波段,透過網絡互通數據,便能傳情達意,到時人類將會失去說話能力,世界變得異常寧靜…….。

人是血肉之軀,趁我們還有以聲音分享的能力,好好跟別人多點直接溝通吧!

(原刊登於 Before & After Magazine , 01/201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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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紅柿的心結

馮小剛執導的《唐山大地震》(After Shock, 2010) 改編自加拿大華裔女作家張翎的小說《餘震》。

《唐山》的宣傳海報沒有故事內容或影評,只有「23秒,32年」這個時間對比。「23 -32」一個簡單的數字倒置,卻清晰地勾畫出故事裡那23秒地理上的震動,換來的卻是一家人心靈上32年的餘震。這讓我想到家庭治療大師維珍尼亞.薩提雅 (Virginia Satir) 的冰山隱喻 (personal iceberg metaphor),在露於水面可見的冰山底下,藏伏著更大而不可見的冰山實體,正好用以借喻由張靜初飾演的方登,那三十二年努力生活底下,是壓抑著童年創傷的心路歷程。

故事取材自1976年7月28日在唐山發生的一場8.2級強烈地震,其中卡車司機方大強為了救活太太元妮而喪生。元妮在拯救人員協助救亡的過程中,要從姊弟方登和方達二選其一時,媽媽以為姊姊存活機會不大,就在情不得已的情況下,選擇了弟弟。親耳聽著媽媽最終的決擇,「救弟弟」這三個字頓然成了方登心靈傷口難以磨滅的烙印。後來,方登被救活過來,並被解放軍王德清夫婦領養;生命雖是被拯救了,而心理創傷和陰影卻是揮之不去,破碎的心靈一直埋在瓦礫之下,等待救援。直至2008年汶川大地震,方登當上救護志願者,巧合地與弟弟和母親重遇,才解開她三十二年來「西紅柿的心結」。

在我看來,西紅柿在電影中是一個愛的象徵,是「愛護、照顧、選上、沒有忘記」的代號;然而,在方登潛存的記憶中,卻是一個「欺騙與遺棄」的印記。地震前一天的下午,姊弟兩人在新買回來的風扇前乘涼,弟弟搶先吃了一個西紅柿。水盆裡只剩下一個,按公平分配,照道理是留給姊姊的吧!晚上,弟弟還想吃,媽媽竟然毫不考慮地要方登讓給弟弟,只說明天再買。年紀小小的方登,雖然心也愛顧著弟弟,但對於媽媽的偏愛,心裡悶著不高興,就撇著咀說媽媽是騙人的。

的確,媽媽無法兌現她的承諾,留待明天才做的計劃成了虛偽騙人的事實。地震後被大石壓著的方登,在她心存盼望之際,卻聽到媽媽說「救弟弟」,那種徹底被遺棄的感覺,再一次把昨天被欺騙的記憶召喚回來,一個原本很小的家庭爭執,卻因這一場災難,使「欺騙與遺棄」的聲音在方登成長路上不斷迴響著,後來面對男友選擇遺棄他們共同創造的小生命,更讓她感到歷史在不斷循環上演。

冰山之下,是方登生命中的主觀認知、想法、感受、期待和渴望,是她更深層的自我 (Satir, 1991)。方登如很多走過災難的倖存者一樣,患上創傷後壓力症後群 (Post-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)。 方登面對原生家庭的破滅,最初對養父母及周遭的人產生極度的疏離感,情緒表現麻木,畏懼停留在心裡而不能開口說話;及後較能適應新家庭生活時,表面上是渡過了最震盪的時刻,可是那種強烈的害怕、無助和驚恐的情緒,卻壓抑到潛意識中,故此經常發惡夢;方登心底那種被拒絶和不被愛的情懷,在怨恨親母的潛意識驅使下,也不自覺地投射到養母身上。也許她自己也不明白,儘管養母對她百般遷就和疼愛,她總是與養母格外疏離,而跟養父的感情就較為貼近。亦因為那份對母親原型 (mother archetype) 的執著,認定當母親應對女兒不離不棄,故儘管與男友分離,她仍堅持把女兒生下來,當一個她自己心目中的母親。

「西紅柿都給你洗乾淨了,媽沒騙你。」一場地震把那個「明天」推遲了三十二年。方登與家人重逢,重新進入當年處境,了解那「23秒,32年」的客觀事實,感受家人的痛,明白母親對她不能忘懷的思念之後,方登心底下的冰山才開始解凍,壓在瓦礫下的心靈漸漸甦醒過來,積壓了32年西紅柿的心結才被融化。

參考資料:Satir, V., Banmen, J., Gerberm J. & Gomori, M. (1991). The Satir Model: Family Therapy and Beyond. Palo Alto, CA: Science & Behavior Books, In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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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取記憶的快樂鑰匙

是誰在敲打我窗

是誰在撩動琴弦

那一段被遺忘時光

漸漸地迴昇出我心坎

── 蔡琴《被遺忘的時光》

聽著耳熟能詳的老歌,你有否發現,記憶這回事很愛跟我們開玩笑。想記的記不起,想忘的忘不了。是時候我們要和自己的內心好好溝通一下。

很多歡樂的事情,我們都樂於想起──十年前留學生活的點點滴滴,五年前跟伴侶遠遊的歡愉,兩年前跟同儕一起完成馬拉松長跑的激動,總是那麼動人,只要一回想,大家就如數家珍,滔滔不絕,其樂無窮。

然而遭遇一些極其憂傷的事情,例如不幸有親人離世,夫妻離異,甚至目睹一場車禍,或經歷觸目驚心、徘徊於生死邊緣的意外,事後卻不容易記得細節,或是不願重提,就當是沒發生過一樣。這一刻其實是我們的防衛機制在開動,教我們刻意地選擇遺忘。

當過去經歷給予我們重大打擊,情緒上無法承受其中帶來的傷痛,我們的心理系統為了保護身心免受更大的傷害,就會引導我們刻意地把這些事情遺忘。心理學大師佛洛依德說過,人會不知不覺地把具威脅性的想法和記憶推到意識的範圍以外,壓抑到潛意識層,讓我們遠離那些會傷害我們的事情,降低恐懼和焦慮。這就是人的自我保護防衛機制。

人有這機制真好。想深一層,無法忘記的傷痛若每天都浮出來侵襲我們,一定會苦不堪言,每天愁雲慘霧地過日子,自己痛苦之餘,久而久之,身邊的同事朋友都會嚇得跑掉。然而,若有太多壓抑的悲痛潛藏內心,表面上雖然嘻嘻哈哈,但人總是活得不踏實,那壓抑著的情緒,間中會如鬼魅般在生活中隱約浮現,若不是午夜夢迴時落淚枕上而不明所以,或就是讓人面對同類事件時束足無策,卻找不出原因何在。有時候,有些人會掛在口邊說:「我近來很不開心,但不知為何。」「分手多年了,就算遇上合適對象也不敢發展。」也許就是這類情況。

若然想鼓起勇氣,把遺忘了的記憶提取出來,跨越事情對自己的傷害,就要和自己好好溝通,讓自己更多的感受浮現,越能接受巳發生的事情對自己帶來的影響,越能接納自己,接納他人,才可逐步撫平傷痛,讓那遺忘了的記憶成為我們快樂的鑰匙,正如電影《玩轉腦朋友》中,阿愁(Sadness)能幫助阿樂(Joy)渡過困境一樣。

另一方面,若能夠與朋友多點分享心事,多一點互相支援和關懷,也更有力量面對過去,獲取更多的快樂能源。但願我們能從孤單而痛苦的記憶中走出來,與其他人分享快樂的回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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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急轉彎

12/2015 Issue, Before & After Magazine

尋找個人工作方向,探索屬於自己的生活方式,很多人都以為只是青年人的玩意;然而人生路漫漫,面對不同際遇,無論在哪個年紀,可能都會遇上人生急轉彎的情況。

有朋友做了多年投資銀行工作,收入雖然相當不俗,壓力卻非常大;人到中年,感覺如此下去只會有錢沒命享,決定提早退休,開辦慈善事業,用自己人生下半場來回饋社會。又有人當了好幾年建築師,卻發現自己原來還是最喜歡下廚,毅然放下引以為傲的建築項目,跑去開了一間私房菜。亦有青年朋友選擇「劈砲唔撈」,從商業環境中退下來,離開朝九晚X「趕死線」績效先決的生活模式,改為從事作息較自由的劇場工作。

人生總有一些時刻,我們作出了重大的改變,回過神來,連自己都感到意外。當親朋戚友對我們的轉變表現驚訝時,我們的決心會動搖,會懷疑自己是否一時衝動,會怪自己當初考量不足。一路走來,社會潛而默化的價值觀影響著我們每一個決定。無論是大眾媒體、長輩、父母或是朋友們,彷彿都在傳遞一個集體訊息──應該趁年輕置業安居,結婚生子,最好在工作上能獲得專業資格、到某個年齡便要賺取幾多桶金、攀升至某個社會地位云云。這一切的確是美好的,也令人艷羨的。然而,當一個人靜下來時,卻會反覆問自己,到底哪樣的生活才是自己的渴求?還是別人對你的期望?怎樣的人生才是最滿足快樂的?

假如內裡充滿熱情的信念未能實踐,渴望追求的夢想不斷被壓抑,每天的生活無論看似多成功,總會有種空洞苦悶的感覺。一次人生急轉彎,或許會令自己失去一些眾人都認為美好的事物,卻可能讓你尋回自己快樂的所在。如果這正是你當下的感受,我們當珍惜那份衝動,感謝那股傻勁,因為他幫助你釋放內心被隱藏巳久的真我。

真我有很多面向,喜愛效率投入繁瑣工作的是「我」,同時享受閒懶熱愛下廚的也是「我」。可惜我們往往只讓前者充當人生代言人,因為他代表著社會認可的典範;而後者,就被我們「打入冷宮」,從來得不著肯定和接納。讓冷宮中的「我」出來透透氣吧!讓這一面的「我」也可伸展一下筋骨,讓自己開開心心地過一次另類生活!這並不代表我們要馬上改變目前的工作,可能來一次中場休息,又或是過一個悠長假期,讓自己用點時間安靜下來,做點平時不會做卻很想做的事,慢僈地感受人生。當那個「我」決定改變生活模式,說不定會讓你從此投入另一個世界,開展一條更寬廣的路呢!兜兜轉轉,儘管將來又回到原來的工作環境裡,但人生閱歷巳不再一樣,「我」活得更真實自由。

老生常談,人生的選擇必然有得有失,在乎什麼是你最珍惜的。依我來說,每個階段都有新鮮驚喜,也有意想不到的生活體驗,不是比呆悶在某一個光景來得更有創意更好玩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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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人的復活

4/2015 Issue, Before & After Magazine

結婚以來,Anna一直認為她是一個幸福的女人,雖然和丈夫的性格迴異,但他們一直也是彼此尊重著,有一個不算富裕但卻舒適的生活環境,一個溫暖的家,那份甜蜜和安全感是她在原生家庭沒有經歷過的。她從沒有懷疑丈夫會對她不忠,甚至沒有想到他會愛她不夠,情感上對丈夫是絶對地依附和信賴。

這一天晚上,丈夫如常接她放工,不如常的事卻發生在Anna身上。他告訴Anna,他的女同事愛上了他,說得像是笑話一則。以往他倆也有類似的情感小插曲,從來都是第一時間互相報案,然後一笑置之,還彼此誇口兩人的魅力都不錯!但當日子一天一天過去,生活彷彿依舊,Anna 卻發現身邊的人再不像往常一樣待她時,她就知道,今次和以往的情況完全不一樣。

面對突如其來的生活轉變,承受親密伴侶的背叛,個人信念和價值崩潰,生活頓然失去倚靠,情感缺了堤,可以怎辦?

面對關係的破裂,有些人選擇埋葬自己的情感,自知經不起感情起伏,自知對苦難無力招架,那就裝作若無其事,視若無睹,為的是不讓痛苦埋身,避免不去觸動早已蓋棺的感情,也不願動搖每天的生活規律,得快樂時且快樂吧!反正有人在身邊總好過自己孤單一人!有些人卻會如被當頭棒喝,或像是從熟睡中突然被猛力搖醒,心神不定,思想混沌,慌惶落魄,頭暈心翳渾身不適;然而走過最難過的死蔭幽谷後,定過神來寧可接受現實,重新檢視自己的生活,走更真實的路。

Anna 在這人生交叉點上徘徊掙扎,她曾努力嘗試和丈夫坦誠溝通,希望修補破損了的婚姻關係,可是丈夫最後還是選擇捨她而去。她心如刀割,在通往地獄的長廊道上,浪蕩了好一段日子。她每天像是行屍走肉般活著,日間還可以暫時用工作麻醉自己,晚上獨自面對漆黑夜空時,眼淚總是禁不住流下;家居各項雜務帳單險些叫她發瘋,遇上家裡突發停電漏水,更讓她不知所措。

委屈。困惑。傷心。沮喪。驚恐。不安。焦慮。憤怒。絕望。接受。重生。

經歷逆境讓Anna變得堅強,一個人的生活讓她重拾自我,閒時四處拍拍照,晚上追看喜愛的韓劇,周末與朋友聚聚,不再病態式地依附在一個男人身上,一天比一天更懂自處。今天回歸單身的她,獨個兒坐在咖啡店中,呷著香醇的Café Latte,享受片刻的平靜快樂。她在沉思,在反省自己的人生。

從前Anna對丈夫總是千依百順,只知道要接納彼此的差異,迫自己努力變成對方,不斷討好遷就,甚至壓抑了自己──她以為這就是對婚姻的尊重。今天她明白到,婚姻不是只靠單方面就能維繫,真愛是要雙方都願意付出才能成長的。假如丈夫沒有第三者,她便沒有這段與自己相遇的經歷,也不會認真思考和感受心底的真實需要。今日的Anna認識自己更多,也發現她和丈夫的關係早就存在問題。

在復活節假期前一天,收到正式的離婚文件。Anna 深深吸了一口氣,勉勵自己:「好的,順道埋葬傷痛的過去,重新出發,希望我的生命能與主耶穌一同復活吧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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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與地 - 女性情感失落的哀歌

不少媒體對電視劇《天與地》的評論,概括地分成兩類:師奶看不明,卻受八十後歡迎。我身為「C9學人」,既是師奶又好學習,在此不談Dr. Dylan 熱滿全城的垂死城市論,只想從女性的觀點談談劇中的女性角色,不知能否讓師奶們改變口味,從劇集中更多發現自己的情感需要。

曾經一度喜歡追看日劇,喜歡它的情感細膩,喜歡它對人物性格以及內心世界的刻畫。《天與地》沒有給我一種翻炒什麼什麼日劇的影子,卻讓我重溫這種觸及心靈深處及引發思考的感覺。

故事環繞四個夾Band男子而發展,觀眾也熱衷於討論這幾個人物角色裡的象徵符號。編審周旭明指出,家明寓意每個人的理想,當人吃掉理想,各人的生存態度各有不同。蘋果日報副刊記者何兆彬(15/12/2011)就《天與地》的暗喻作了概括性的解構:陳豪 [黑仔] 是吃掉理想的麻木者、林保怡 [鼓佬] 是犯罪後,用一生來救贖的贖罪者、黃德斌 [Ronnie] 是忘記犯過錯,如常生活的遺忘者,至於三個男人都喜歡的佘詩曼 [梓恩],則是一名理想主義者,她繼續擁抱夢想,三個男人都仰慕她。

如果說此劇的人物角色是我們生活的寫照,四個男人反映著社會上不同階層各人的生活態度,他們身邊的女人,也正好象徵不同背景、不同性格的女性,道出了她們在情感世界的失落,在兩性關係中的無奈和悲哀。

活在理想世界的梓恩

梓恩(Hazel),家明女朋友,爽朗敢言,獨立自主的現代女性。父母早年離異,使她更珍惜與家明的關係。她追求完美的愛情,當理想對象家明死後,心裡的情感空缺不能填補,十多年來不斷尋找替代品──結婚、偷情,醉生夢死。如果家明是理想,老公是現實,情夫就是幻象。直至一天她猛然醒覺,發現自己仍然執著於追求理想愛情,她感到不能再欺騙丈夫的感情,也不能繼續欺騙自己,所以決定離婚,一個人生活,走自己的路。

她對丈夫的不忠,喚起她對自己以至對丈夫真正的忠誠。忠誠也有真偽?我聽過不少夫婦缺乏愛與交流的婚姻關係,他們不快樂,行屍走肉地過活,他們忠於婚約,儘管沒有第三者的介入,卻沒有真正忠於愛的盟誓。喜歡梓恩一段跟丈夫的對話:

「是我自己弄錯了一些事情….
是所有事情都弄錯了….
我早就不應該拿你們兩個
跟一個巳經不存在的人相比
但是如果你要一個比較容易接受的理由
你當我以前是自私
我現在不想再傷害任何人
尤其是對你」

梓恩發現自己錯在尋找愛的替身,我卻惋惜她不能活在當下。梓恩毅然放下現在,敢於踏步未來;但她卻不能放下過去,擁抱現在。人永遠活在過去,不是太痛苦了嗎?

一生離不開那個男人的詠儀

我喜歡劇集初期描寫詠儀(Gina) 與鼓佬的關係,寫得淡淡然的,卻很真實。家是冷冷清清的,鼓佬出,詠儀入,只有留言便條,如前所述,正是那種沒有交流的婚姻關係。劇中的詠儀性格較為文靜內向,屬於踏實生活型;少女詠儀與成年詠儀的演繹,也彼此呼應著。

由少年時期開始,鼓佬對詠儀一直表現得愛理不理;婚後詠儀更是長期被丈夫冷落。兩個人一直存在同樣的問題,鼓佬與詠儀志趣不同;鼓佬不懂溝通(經常只懂自說自話),詠儀渴望愛與關懷。兩個南轅北轍的人,本質上就要雙方努力,才可造就美好關係。可惜這段感情卻一直都是詠儀單方面努力維繫著。他們走在一起就注定痛苦。

詠儀在婚外情中掙扎,在離婚抉擇邊緣徘徊,最終還是決定回到鼓佬身邊。這讓我想起有些女人,一生都離不開「那個男人」。若問到底為什麼,總找不著根兒。無論那個男人怎樣對她,冷落她,甚至虐待她,由拍拖到婚姻,總是離不開,苦苦相纏在一起。

人容易混淆愛(love)與愛的沉溺(love addiction)。成熟的愛包括彼此愛護、尊重、珍惜、信任、接納和分享悲喜等;而愛的沉溺卻彷似失去選擇的權利,一心只想擁有,或是病態地依附著對方(pathological attachment)。當我們說愛,是彼此相愛?是堅守的苦等?還是不自覺地沉溺?

簡簡單單全力去愛的卓桐

卓桐(Emma),黑仔妻子,生性單純,活潑開朗。她雖然出身富裕家庭,卻完全沒有架子,對丈夫一心一意,愛屋及烏,照顧丈夫身邊的朋友;用心了解丈夫的需要,知道他喜歡彈結他,就給他買結他,自己也積極學習,竭力擠進丈夫深藏的內心世界,渴望做一個凡事包容、凡事相信的好妻子。面對如此深愛自己的人,黑仔也不禁要問:

黑仔:你沒想過我騙你嗎?
卓桐:是我選的,你沒有迫任何人做他不想做的事


卓桐付上一切,只盼望贏取黑仔的愛。儘管知道丈夫身邊有第三者,仍然不斷接納。卓桐無限寬容,黑仔卻為了金錢,出賣摯誠,利用婚姻欺騙心地善良的卓桐。對於卓桐,愛就是不顧一切的付出,傾全力的擺上。愛情甚至令她盲目得失去理智,就連從小一直愛護她的親姊,她也排諸於外。

卓桐快樂、良善、樂於助人,彷彿活在童話世界的小公主。她似乎擁有一切,卻缺少了辨別是非的能力。面對複雜狡詐的世界,她束手無策;面對所愛的人,她處處逢迎。愛情必然令女人愚蠢?不顧一切的愛才浪漫動人?也許女性愛與犧牲的特質,有時候會讓身邊伴侶找到美麗的藉口,不斷剝削和透支她們的情感;有些女人不斷被身邊的伴侶試探其容忍底線,無止境的被要求──難道那是卓桐的化身?

對於雪薇,幸福是偽裝的苦難

跟卓桐同樣生活無憂,雪薇 (Shirley)從小擁有美滿的家庭生活,有父母愛錫,有學識;畢業後結婚生仔;有兒有女,有愛護自己的丈夫,沒經濟擔子,是最典型的幸福婦人原型。有誰不想過著如此平靜快樂的家庭生活?

有人說過,苦難是偽裝了的祝福;我會說,幸福有時是偽裝了的苦難。

她和Ronnie 原先美好的家庭是最令人羨慕的,一直快樂生活下去就是另一個童話故事。現實生活中,Ronnie因悔罪帶來家庭重大的轉變,令雪薇的生活從此翻天覆地,一刹那間完整的家庭變得四分五裂。

沒有經過困難的歷練,承擔不起生命中的風風雨雨。當困難到來,最容易倒下的,就是原先最幸福的一群。

「吃掉」的代價

四個女人其實都是理想主義者,對友情、愛情、婚姻、家庭,有著最誠摯的追求,因著際遇,因著錯配,都未能在情感生活中得著滿足。可悲的,女性在今日社會,無論經濟、知識、社交生活如何獨立自主,因著對所愛男人那份情感的緊緊依附,生命的高低起跌總是被牽扯著。當我們細心聆聽自己的情感世界,或許會在角色中找到共鳴,甚或瞥見自己的影子。

人吃人的故事,可以是肉體上的吃掉,也可以理解為理想的幻滅,道德、人心或關係的失落。黑仔、鼓佬和Ronnie吃了家明,保得住肉身的性命,卻迷失了靈魂,一生陷在痛苦之中。女人,的確是男人骨中的骨,肉中的肉。四個女人,同樣承擔著「吃掉」的代價。

這讓我想起聖經馬太福音裡面的一句話:「凡要救自己生命的,必喪掉生命;凡為 [真理] 喪掉生命的,必得著生命。」我們每天都在選擇要否吃掉理想、吃掉真理、吃掉關係──要過怎樣的人生,取決於我們要放棄和得著怎樣的生命;要在兩性關係中得著滿足,取決於我們選擇了一個怎樣的男人。

Am I lost?
Have we pushed this too far?
Lost into experience…
Now I don’t know where home is, baby.
Now I don’t know where home is. 

~ Sang by Nicole Alden,《Baby Now》,《天與地》電視劇插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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