優雅地老去

好友祝我「繼續青春美麗」,我說不了,願望是能夠「優雅地老去」。Aging gracefully,很喜歡這片語。

有時當被稱讚外表觀感比真實歲數年輕時,雖然都會打從心底笑出來 (感謝朋友們願意日行一善),其實是慶幸還能勉強維持活力。早陣子朋友們叫我說一件近來最困擾的事,眾人都以為我會說是腳傷,但我卻說是因不能走動太多而引致的肥胖,醜死了!畢竟愛美是完美主義者的閨密,誰不想保持青春美麗?

再談不上青春,唯有認老。認老,不是認命、不是放棄自己,亦不是懶於調理身心,任由身體隨著自由基的增加而衰老,也不是終日擔心自己面容下墜而鬱鬱不歡;而是面對世界的真象,順應自然;認清此時此刻的狀態,接納自己的限制,以最享受的心情,專注地活出更好的自己。

我心目中有幾位優雅的女性,大方美麗是基本要素,她們的笑容神態不時會在我的腦海中出現,是我學傚的對象:

柯德莉夏萍 (Audrey Hepburn) – 全宇宙談優雅,都會想起她。據說她承傳母親荷蘭貴族血統,為她平添幾分皇室貴氣。電影《珠光寶氣》《窈窕淑女》的形象,更是優雅女神的理想原型,歷久不衰。除了外表美麗高貴,她還有一顆善心,退出影壇後,於1988- 1992 年間,出任聯合國兒童基金會親善大使,在非洲,南美洲和亞洲參與關顧貧窮的工作。

宋慶齡 – 國父孫中山第二任妻子。先撇開大眾對她於孫中山離世後的政治評價,單從女性的知性角度和勇敢人生看,她仍是一個我覺得雍容且有型的女子。畢業於美國南部喬治亞州的衛斯里安女子學院,1914年在日本接替姐姐宋靄齡擔任孫中山英文秘書,不理父親的反對,與大自己27年的孫中山相戀,勇敢堅定地愛,一方面是國父成功背後的女人,另一方面亦是獨當一面的政治家。有知識、能幹、獨立、自信,舊照片中看到的她,都是雍容華貴的。

鐘楚紅 – 紅姑是我的青春偶像。偶像明星不多不少都是自我完美形象的投射。自己從來不是弱質纖纖、肌淨白滑類型,鐘楚紅的健康膚色、甜美笑容、熱情感性,都跟我的性情比較相近。鐘楚紅曾經一度作為炙手可熱的大明星,卻不多矯揉造作,印象中沒有製造新聞搶Fo (焦點),表現自由率性,簡樸自然。婚後淡出娛樂圈,全情投入婚姻生活。至2007年丈夫因病離世,雖然感傷,但沒減那份自在,閒時逛逛博物館,享受攝影,活在當下。喜歡她一句話:「我知道自己什麼年紀,什麼年紀就做什麼事情。」

黃阿媽 – 即係我阿媽。有我的存在,都要感謝她當日辛苦生我出來。我的媽媽不是出身什麼名門望族,更不是明星偉人(雖然我兒時以為粵語殘片裡的吳君麗是我阿媽),出身寒微,外表裝扮如街上普通一個大媽大嬸般,從來不施脂粉;有時亦不免嘮嘮叨叨,對人事物胡說八道。然而,媽媽在我心目中,總是充滿愛的,經常把別人放在她前面,愛家人朋友,為了維繫家庭關係而忍辱負重,面對困難不會大吵大鬧,永遠氣定神閒。我對於朋友的熱情,諸事關心,相信都是從她那裡遺傳了一點點。

很想活到媽媽這個年紀時,我還能像她那樣保持著一股孩子氣,看到雪糕就快樂,見到喜歡的事情就去做,愛說什麼就說什麼,笑笑開懷又一天,放下羈絆,輕鬆人生。

要優雅地老去,是要練習的。就由減慢速度開始,放下、放手、靜心細察、擇善固執,只向雙手可盛載的說好,不苛求。我知道自己離「優雅」的目標還有很遠的路程,我會慢慢按著自己的腳步前進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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纖營的哲學

城市人工作忙碌,平日飲食豐富卻缺乏運動,容易變得肥胖或引發各種疾病。身邊不少朋友,不分男女,總嚷著要減肥keep fit,希望使身體健康,更理想的,當然想藉此塑造體態美。

在行為心理學上,一個新的行為,重覆做21天,就會形成習慣;堅持做大概90天,就能自然地把習慣轉化成毋須意志控制的生活常態。一年前,自己都上過一個為期十二周的纖營計劃,成功去掉十幾磅。重點不單是肌里間多餘的皮下脂肪,更重要的是能夠把內臟脂肪減了兩級,同時鍛練肌肉,增強身體功能。內臟脂肪存在有它的重要性,因為它能保護臟器;但當過剩時,會使我們的新陳代謝功能減慢,內臟機能受影響的話,有機會引發高血壓、心臟病、肝功能失調等心腦血管疾病。

有些人為了纖體,會吃西藥、節食、狂做運動、食肉或西柚減肥等,也有些會見營養師,按餐單有系統地改善飲食;也有些如我一樣,藉參與課程認識低升糖飲食,重新建立健康的生活習慣。無論用什麼方法,我們都應該先調節自己的思維,建立屬於自己的一套纖營哲學,並持之以恆,若然只盲目信奉任何一套減肥方法,可能短期效果可以達成,若生活習慣不變,心態依舊,不久體重回升,舊病重來,最終都只會是失敗的。一年過去,我的生活習慣的確改變了不少,以下是我的一點纖營心得:

追求健康是一生的功夫

要改變,是要徹底的。當日參加纖營課程是想改變自己的飲食模式,從而過一個更健康的生活。如果當課程完結,覺得一切又可回到從前,體重、體型和健康狀況也肯定會回到從前一樣。要知道,追求健康是一生的功夫,雖然短期成功仍值得叫人鼓舞,但當我們學懂更多健康知識,不應只視它為達到短期目標的工具,往後的日子應該繼續實踐健康的生活模式。真正的美麗是由內而外的心靈轉化。

認識自己

在過程中,會比平時更加留意放進口的是什麼,怎樣吃喝才有營養,什麼運動、作息時間如何平衡才最切合自己的需要。多吃天然食材,減少吃加工食品,吃的簡單了,品質卻提升了。在花更多時間思考食物和作息時間分配的過程中,也會更加認識自己的需要。我們認識自己的體質嗎?知道吃什麼身體才會舒服?怎樣吃才感到快樂?別單單聽這個世界告訴你,「鮑參翅肚才是上品」又或是單一地做「常盤菜子」(只吃菜)!我們辛勞工作,不也是期望活得開心自在?繁忙的生活卻讓我們沒有了「生活」,連簡單如何吃喝休息也不懂了。一生中,找一段時間,好好善待自己,細心觀察自己身體的愛惡,不也很重要嗎?

與均衡飲食和運動談戀愛

保持身體健康,要有均衡飲食(每日攝取足夠的纖維、澱粉質、蛋白質、脂肪、維生素、礦物質和水)和適量運動(每星期最少三次20分鐘以上的帶氧運動)也許是很多人都懂的道理,但我們不單要知道,還要跟他好好談戀愛。「他」對我好,我也要有回應,你越體會他的好,越能享受並投入在這段「關係」之中,你也會越愛。吃進更多蔬果,身體積聚的毒素和酸性較少,人也精神了;運動多了,排汗後面色紅潤,血氣運行通暢,心情也隨之愉快起來。均衡飲食和運動越愛我們,讓我們身心越健康,我們也會越愛他。相愛,才能長久。

你準備好開始鍛鍊這一生相愛的功夫未?

(原刊登於 9/2016 Issue, Before & After Magazine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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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紅柿的心結

馮小剛執導的《唐山大地震》(After Shock, 2010) 改編自加拿大華裔女作家張翎的小說《餘震》。

《唐山》的宣傳海報沒有故事內容或影評,只有「23秒,32年」這個時間對比。「23 -32」一個簡單的數字倒置,卻清晰地勾畫出故事裡那23秒地理上的震動,換來的卻是一家人心靈上32年的餘震。這讓我想到家庭治療大師維珍尼亞.薩提雅 (Virginia Satir) 的冰山隱喻 (personal iceberg metaphor),在露於水面可見的冰山底下,藏伏著更大而不可見的冰山實體,正好用以借喻由張靜初飾演的方登,那三十二年努力生活底下,是壓抑著童年創傷的心路歷程。

故事取材自1976年7月28日在唐山發生的一場8.2級強烈地震,其中卡車司機方大強為了救活太太元妮而喪生。元妮在拯救人員協助救亡的過程中,要從姊弟方登和方達二選其一時,媽媽以為姊姊存活機會不大,就在情不得已的情況下,選擇了弟弟。親耳聽著媽媽最終的決擇,「救弟弟」這三個字頓然成了方登心靈傷口難以磨滅的烙印。後來,方登被救活過來,並被解放軍王德清夫婦領養;生命雖是被拯救了,而心理創傷和陰影卻是揮之不去,破碎的心靈一直埋在瓦礫之下,等待救援。直至2008年汶川大地震,方登當上救護志願者,巧合地與弟弟和母親重遇,才解開她三十二年來「西紅柿的心結」。

在我看來,西紅柿在電影中是一個愛的象徵,是「愛護、照顧、選上、沒有忘記」的代號;然而,在方登潛存的記憶中,卻是一個「欺騙與遺棄」的印記。地震前一天的下午,姊弟兩人在新買回來的風扇前乘涼,弟弟搶先吃了一個西紅柿。水盆裡只剩下一個,按公平分配,照道理是留給姊姊的吧!晚上,弟弟還想吃,媽媽竟然毫不考慮地要方登讓給弟弟,只說明天再買。年紀小小的方登,雖然心也愛顧著弟弟,但對於媽媽的偏愛,心裡悶著不高興,就撇著咀說媽媽是騙人的。

的確,媽媽無法兌現她的承諾,留待明天才做的計劃成了虛偽騙人的事實。地震後被大石壓著的方登,在她心存盼望之際,卻聽到媽媽說「救弟弟」,那種徹底被遺棄的感覺,再一次把昨天被欺騙的記憶召喚回來,一個原本很小的家庭爭執,卻因這一場災難,使「欺騙與遺棄」的聲音在方登成長路上不斷迴響著,後來面對男友選擇遺棄他們共同創造的小生命,更讓她感到歷史在不斷循環上演。

冰山之下,是方登生命中的主觀認知、想法、感受、期待和渴望,是她更深層的自我 (Satir, 1991)。方登如很多走過災難的倖存者一樣,患上創傷後壓力症後群 (Post-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)。 方登面對原生家庭的破滅,最初對養父母及周遭的人產生極度的疏離感,情緒表現麻木,畏懼停留在心裡而不能開口說話;及後較能適應新家庭生活時,表面上是渡過了最震盪的時刻,可是那種強烈的害怕、無助和驚恐的情緒,卻壓抑到潛意識中,故此經常發惡夢;方登心底那種被拒絶和不被愛的情懷,在怨恨親母的潛意識驅使下,也不自覺地投射到養母身上。也許她自己也不明白,儘管養母對她百般遷就和疼愛,她總是與養母格外疏離,而跟養父的感情就較為貼近。亦因為那份對母親原型 (mother archetype) 的執著,認定當母親應對女兒不離不棄,故儘管與男友分離,她仍堅持把女兒生下來,當一個她自己心目中的母親。

「西紅柿都給你洗乾淨了,媽沒騙你。」一場地震把那個「明天」推遲了三十二年。方登與家人重逢,重新進入當年處境,了解那「23秒,32年」的客觀事實,感受家人的痛,明白母親對她不能忘懷的思念之後,方登心底下的冰山才開始解凍,壓在瓦礫下的心靈漸漸甦醒過來,積壓了32年西紅柿的心結才被融化。

參考資料:Satir, V., Banmen, J., Gerberm J. & Gomori, M. (1991). The Satir Model: Family Therapy and Beyond. Palo Alto, CA: Science & Behavior Books, In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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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取記憶的快樂鑰匙

是誰在敲打我窗

是誰在撩動琴弦

那一段被遺忘時光

漸漸地迴昇出我心坎

── 蔡琴《被遺忘的時光》

聽著耳熟能詳的老歌,你有否發現,記憶這回事很愛跟我們開玩笑。想記的記不起,想忘的忘不了。是時候我們要和自己的內心好好溝通一下。

很多歡樂的事情,我們都樂於想起──十年前留學生活的點點滴滴,五年前跟伴侶遠遊的歡愉,兩年前跟同儕一起完成馬拉松長跑的激動,總是那麼動人,只要一回想,大家就如數家珍,滔滔不絕,其樂無窮。

然而遭遇一些極其憂傷的事情,例如不幸有親人離世,夫妻離異,甚至目睹一場車禍,或經歷觸目驚心、徘徊於生死邊緣的意外,事後卻不容易記得細節,或是不願重提,就當是沒發生過一樣。這一刻其實是我們的防衛機制在開動,教我們刻意地選擇遺忘。

當過去經歷給予我們重大打擊,情緒上無法承受其中帶來的傷痛,我們的心理系統為了保護身心免受更大的傷害,就會引導我們刻意地把這些事情遺忘。心理學大師佛洛依德說過,人會不知不覺地把具威脅性的想法和記憶推到意識的範圍以外,壓抑到潛意識層,讓我們遠離那些會傷害我們的事情,降低恐懼和焦慮。這就是人的自我保護防衛機制。

人有這機制真好。想深一層,無法忘記的傷痛若每天都浮出來侵襲我們,一定會苦不堪言,每天愁雲慘霧地過日子,自己痛苦之餘,久而久之,身邊的同事朋友都會嚇得跑掉。然而,若有太多壓抑的悲痛潛藏內心,表面上雖然嘻嘻哈哈,但人總是活得不踏實,那壓抑著的情緒,間中會如鬼魅般在生活中隱約浮現,若不是午夜夢迴時落淚枕上而不明所以,或就是讓人面對同類事件時束足無策,卻找不出原因何在。有時候,有些人會掛在口邊說:「我近來很不開心,但不知為何。」「分手多年了,就算遇上合適對象也不敢發展。」也許就是這類情況。

若然想鼓起勇氣,把遺忘了的記憶提取出來,跨越事情對自己的傷害,就要和自己好好溝通,讓自己更多的感受浮現,越能接受巳發生的事情對自己帶來的影響,越能接納自己,接納他人,才可逐步撫平傷痛,讓那遺忘了的記憶成為我們快樂的鑰匙,正如電影《玩轉腦朋友》中,阿愁(Sadness)能幫助阿樂(Joy)渡過困境一樣。

另一方面,若能夠與朋友多點分享心事,多一點互相支援和關懷,也更有力量面對過去,獲取更多的快樂能源。但願我們能從孤單而痛苦的記憶中走出來,與其他人分享快樂的回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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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急轉彎

12/2015 Issue, Before & After Magazine

尋找個人工作方向,探索屬於自己的生活方式,很多人都以為只是青年人的玩意;然而人生路漫漫,面對不同際遇,無論在哪個年紀,可能都會遇上人生急轉彎的情況。

有朋友做了多年投資銀行工作,收入雖然相當不俗,壓力卻非常大;人到中年,感覺如此下去只會有錢沒命享,決定提早退休,開辦慈善事業,用自己人生下半場來回饋社會。又有人當了好幾年建築師,卻發現自己原來還是最喜歡下廚,毅然放下引以為傲的建築項目,跑去開了一間私房菜。亦有青年朋友選擇「劈砲唔撈」,從商業環境中退下來,離開朝九晚X「趕死線」績效先決的生活模式,改為從事作息較自由的劇場工作。

人生總有一些時刻,我們作出了重大的改變,回過神來,連自己都感到意外。當親朋戚友對我們的轉變表現驚訝時,我們的決心會動搖,會懷疑自己是否一時衝動,會怪自己當初考量不足。一路走來,社會潛而默化的價值觀影響著我們每一個決定。無論是大眾媒體、長輩、父母或是朋友們,彷彿都在傳遞一個集體訊息──應該趁年輕置業安居,結婚生子,最好在工作上能獲得專業資格、到某個年齡便要賺取幾多桶金、攀升至某個社會地位云云。這一切的確是美好的,也令人艷羨的。然而,當一個人靜下來時,卻會反覆問自己,到底哪樣的生活才是自己的渴求?還是別人對你的期望?怎樣的人生才是最滿足快樂的?

假如內裡充滿熱情的信念未能實踐,渴望追求的夢想不斷被壓抑,每天的生活無論看似多成功,總會有種空洞苦悶的感覺。一次人生急轉彎,或許會令自己失去一些眾人都認為美好的事物,卻可能讓你尋回自己快樂的所在。如果這正是你當下的感受,我們當珍惜那份衝動,感謝那股傻勁,因為他幫助你釋放內心被隱藏巳久的真我。

真我有很多面向,喜愛效率投入繁瑣工作的是「我」,同時享受閒懶熱愛下廚的也是「我」。可惜我們往往只讓前者充當人生代言人,因為他代表著社會認可的典範;而後者,就被我們「打入冷宮」,從來得不著肯定和接納。讓冷宮中的「我」出來透透氣吧!讓這一面的「我」也可伸展一下筋骨,讓自己開開心心地過一次另類生活!這並不代表我們要馬上改變目前的工作,可能來一次中場休息,又或是過一個悠長假期,讓自己用點時間安靜下來,做點平時不會做卻很想做的事,慢僈地感受人生。當那個「我」決定改變生活模式,說不定會讓你從此投入另一個世界,開展一條更寬廣的路呢!兜兜轉轉,儘管將來又回到原來的工作環境裡,但人生閱歷巳不再一樣,「我」活得更真實自由。

老生常談,人生的選擇必然有得有失,在乎什麼是你最珍惜的。依我來說,每個階段都有新鮮驚喜,也有意想不到的生活體驗,不是比呆悶在某一個光景來得更有創意更好玩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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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人的復活

4/2015 Issue, Before & After Magazine

結婚以來,Anna一直認為她是一個幸福的女人,雖然和丈夫的性格迴異,但他們一直也是彼此尊重著,有一個不算富裕但卻舒適的生活環境,一個溫暖的家,那份甜蜜和安全感是她在原生家庭沒有經歷過的。她從沒有懷疑丈夫會對她不忠,甚至沒有想到他會愛她不夠,情感上對丈夫是絶對地依附和信賴。

這一天晚上,丈夫如常接她放工,不如常的事卻發生在Anna身上。他告訴Anna,他的女同事愛上了他,說得像是笑話一則。以往他倆也有類似的情感小插曲,從來都是第一時間互相報案,然後一笑置之,還彼此誇口兩人的魅力都不錯!但當日子一天一天過去,生活彷彿依舊,Anna 卻發現身邊的人再不像往常一樣待她時,她就知道,今次和以往的情況完全不一樣。

面對突如其來的生活轉變,承受親密伴侶的背叛,個人信念和價值崩潰,生活頓然失去倚靠,情感缺了堤,可以怎辦?

面對關係的破裂,有些人選擇埋葬自己的情感,自知經不起感情起伏,自知對苦難無力招架,那就裝作若無其事,視若無睹,為的是不讓痛苦埋身,避免不去觸動早已蓋棺的感情,也不願動搖每天的生活規律,得快樂時且快樂吧!反正有人在身邊總好過自己孤單一人!有些人卻會如被當頭棒喝,或像是從熟睡中突然被猛力搖醒,心神不定,思想混沌,慌惶落魄,頭暈心翳渾身不適;然而走過最難過的死蔭幽谷後,定過神來寧可接受現實,重新檢視自己的生活,走更真實的路。

Anna 在這人生交叉點上徘徊掙扎,她曾努力嘗試和丈夫坦誠溝通,希望修補破損了的婚姻關係,可是丈夫最後還是選擇捨她而去。她心如刀割,在通往地獄的長廊道上,浪蕩了好一段日子。她每天像是行屍走肉般活著,日間還可以暫時用工作麻醉自己,晚上獨自面對漆黑夜空時,眼淚總是禁不住流下;家居各項雜務帳單險些叫她發瘋,遇上家裡突發停電漏水,更讓她不知所措。

委屈。困惑。傷心。沮喪。驚恐。不安。焦慮。憤怒。絕望。接受。重生。

經歷逆境讓Anna變得堅強,一個人的生活讓她重拾自我,閒時四處拍拍照,晚上追看喜愛的韓劇,周末與朋友聚聚,不再病態式地依附在一個男人身上,一天比一天更懂自處。今天回歸單身的她,獨個兒坐在咖啡店中,呷著香醇的Café Latte,享受片刻的平靜快樂。她在沉思,在反省自己的人生。

從前Anna對丈夫總是千依百順,只知道要接納彼此的差異,迫自己努力變成對方,不斷討好遷就,甚至壓抑了自己──她以為這就是對婚姻的尊重。今天她明白到,婚姻不是只靠單方面就能維繫,真愛是要雙方都願意付出才能成長的。假如丈夫沒有第三者,她便沒有這段與自己相遇的經歷,也不會認真思考和感受心底的真實需要。今日的Anna認識自己更多,也發現她和丈夫的關係早就存在問題。

在復活節假期前一天,收到正式的離婚文件。Anna 深深吸了一口氣,勉勵自己:「好的,順道埋葬傷痛的過去,重新出發,希望我的生命能與主耶穌一同復活吧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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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與地 - 女性情感失落的哀歌

不少媒體對電視劇《天與地》的評論,概括地分成兩類:師奶看不明,卻受八十後歡迎。我身為「C9學人」,既是師奶又好學習,在此不談Dr. Dylan 熱滿全城的垂死城市論,只想從女性的觀點談談劇中的女性角色,不知能否讓師奶們改變口味,從劇集中更多發現自己的情感需要。

曾經一度喜歡追看日劇,喜歡它的情感細膩,喜歡它對人物性格以及內心世界的刻畫。《天與地》沒有給我一種翻炒什麼什麼日劇的影子,卻讓我重溫這種觸及心靈深處及引發思考的感覺。

故事環繞四個夾Band男子而發展,觀眾也熱衷於討論這幾個人物角色裡的象徵符號。編審周旭明指出,家明寓意每個人的理想,當人吃掉理想,各人的生存態度各有不同。蘋果日報副刊記者何兆彬(15/12/2011)就《天與地》的暗喻作了概括性的解構:陳豪 [黑仔] 是吃掉理想的麻木者、林保怡 [鼓佬] 是犯罪後,用一生來救贖的贖罪者、黃德斌 [Ronnie] 是忘記犯過錯,如常生活的遺忘者,至於三個男人都喜歡的佘詩曼 [梓恩],則是一名理想主義者,她繼續擁抱夢想,三個男人都仰慕她。

如果說此劇的人物角色是我們生活的寫照,四個男人反映著社會上不同階層各人的生活態度,他們身邊的女人,也正好象徵不同背景、不同性格的女性,道出了她們在情感世界的失落,在兩性關係中的無奈和悲哀。

活在理想世界的梓恩

梓恩(Hazel),家明女朋友,爽朗敢言,獨立自主的現代女性。父母早年離異,使她更珍惜與家明的關係。她追求完美的愛情,當理想對象家明死後,心裡的情感空缺不能填補,十多年來不斷尋找替代品──結婚、偷情,醉生夢死。如果家明是理想,老公是現實,情夫就是幻象。直至一天她猛然醒覺,發現自己仍然執著於追求理想愛情,她感到不能再欺騙丈夫的感情,也不能繼續欺騙自己,所以決定離婚,一個人生活,走自己的路。

她對丈夫的不忠,喚起她對自己以至對丈夫真正的忠誠。忠誠也有真偽?我聽過不少夫婦缺乏愛與交流的婚姻關係,他們不快樂,行屍走肉地過活,他們忠於婚約,儘管沒有第三者的介入,卻沒有真正忠於愛的盟誓。喜歡梓恩一段跟丈夫的對話:

「是我自己弄錯了一些事情….
是所有事情都弄錯了….
我早就不應該拿你們兩個
跟一個巳經不存在的人相比
但是如果你要一個比較容易接受的理由
你當我以前是自私
我現在不想再傷害任何人
尤其是對你」

梓恩發現自己錯在尋找愛的替身,我卻惋惜她不能活在當下。梓恩毅然放下現在,敢於踏步未來;但她卻不能放下過去,擁抱現在。人永遠活在過去,不是太痛苦了嗎?

一生離不開那個男人的詠儀

我喜歡劇集初期描寫詠儀(Gina) 與鼓佬的關係,寫得淡淡然的,卻很真實。家是冷冷清清的,鼓佬出,詠儀入,只有留言便條,如前所述,正是那種沒有交流的婚姻關係。劇中的詠儀性格較為文靜內向,屬於踏實生活型;少女詠儀與成年詠儀的演繹,也彼此呼應著。

由少年時期開始,鼓佬對詠儀一直表現得愛理不理;婚後詠儀更是長期被丈夫冷落。兩個人一直存在同樣的問題,鼓佬與詠儀志趣不同;鼓佬不懂溝通(經常只懂自說自話),詠儀渴望愛與關懷。兩個南轅北轍的人,本質上就要雙方努力,才可造就美好關係。可惜這段感情卻一直都是詠儀單方面努力維繫著。他們走在一起就注定痛苦。

詠儀在婚外情中掙扎,在離婚抉擇邊緣徘徊,最終還是決定回到鼓佬身邊。這讓我想起有些女人,一生都離不開「那個男人」。若問到底為什麼,總找不著根兒。無論那個男人怎樣對她,冷落她,甚至虐待她,由拍拖到婚姻,總是離不開,苦苦相纏在一起。

人容易混淆愛(love)與愛的沉溺(love addiction)。成熟的愛包括彼此愛護、尊重、珍惜、信任、接納和分享悲喜等;而愛的沉溺卻彷似失去選擇的權利,一心只想擁有,或是病態地依附著對方(pathological attachment)。當我們說愛,是彼此相愛?是堅守的苦等?還是不自覺地沉溺?

簡簡單單全力去愛的卓桐

卓桐(Emma),黑仔妻子,生性單純,活潑開朗。她雖然出身富裕家庭,卻完全沒有架子,對丈夫一心一意,愛屋及烏,照顧丈夫身邊的朋友;用心了解丈夫的需要,知道他喜歡彈結他,就給他買結他,自己也積極學習,竭力擠進丈夫深藏的內心世界,渴望做一個凡事包容、凡事相信的好妻子。面對如此深愛自己的人,黑仔也不禁要問:

黑仔:你沒想過我騙你嗎?
卓桐:是我選的,你沒有迫任何人做他不想做的事


卓桐付上一切,只盼望贏取黑仔的愛。儘管知道丈夫身邊有第三者,仍然不斷接納。卓桐無限寬容,黑仔卻為了金錢,出賣摯誠,利用婚姻欺騙心地善良的卓桐。對於卓桐,愛就是不顧一切的付出,傾全力的擺上。愛情甚至令她盲目得失去理智,就連從小一直愛護她的親姊,她也排諸於外。

卓桐快樂、良善、樂於助人,彷彿活在童話世界的小公主。她似乎擁有一切,卻缺少了辨別是非的能力。面對複雜狡詐的世界,她束手無策;面對所愛的人,她處處逢迎。愛情必然令女人愚蠢?不顧一切的愛才浪漫動人?也許女性愛與犧牲的特質,有時候會讓身邊伴侶找到美麗的藉口,不斷剝削和透支她們的情感;有些女人不斷被身邊的伴侶試探其容忍底線,無止境的被要求──難道那是卓桐的化身?

對於雪薇,幸福是偽裝的苦難

跟卓桐同樣生活無憂,雪薇 (Shirley)從小擁有美滿的家庭生活,有父母愛錫,有學識;畢業後結婚生仔;有兒有女,有愛護自己的丈夫,沒經濟擔子,是最典型的幸福婦人原型。有誰不想過著如此平靜快樂的家庭生活?

有人說過,苦難是偽裝了的祝福;我會說,幸福有時是偽裝了的苦難。

她和Ronnie 原先美好的家庭是最令人羨慕的,一直快樂生活下去就是另一個童話故事。現實生活中,Ronnie因悔罪帶來家庭重大的轉變,令雪薇的生活從此翻天覆地,一刹那間完整的家庭變得四分五裂。

沒有經過困難的歷練,承擔不起生命中的風風雨雨。當困難到來,最容易倒下的,就是原先最幸福的一群。

「吃掉」的代價

四個女人其實都是理想主義者,對友情、愛情、婚姻、家庭,有著最誠摯的追求,因著際遇,因著錯配,都未能在情感生活中得著滿足。可悲的,女性在今日社會,無論經濟、知識、社交生活如何獨立自主,因著對所愛男人那份情感的緊緊依附,生命的高低起跌總是被牽扯著。當我們細心聆聽自己的情感世界,或許會在角色中找到共鳴,甚或瞥見自己的影子。

人吃人的故事,可以是肉體上的吃掉,也可以理解為理想的幻滅,道德、人心或關係的失落。黑仔、鼓佬和Ronnie吃了家明,保得住肉身的性命,卻迷失了靈魂,一生陷在痛苦之中。女人,的確是男人骨中的骨,肉中的肉。四個女人,同樣承擔著「吃掉」的代價。

這讓我想起聖經馬太福音裡面的一句話:「凡要救自己生命的,必喪掉生命;凡為 [真理] 喪掉生命的,必得著生命。」我們每天都在選擇要否吃掉理想、吃掉真理、吃掉關係──要過怎樣的人生,取決於我們要放棄和得著怎樣的生命;要在兩性關係中得著滿足,取決於我們選擇了一個怎樣的男人。

Am I lost?
Have we pushed this too far?
Lost into experience…
Now I don’t know where home is, baby.
Now I don’t know where home is. 

~ Sang by Nicole Alden,《Baby Now》,《天與地》電視劇插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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疾病的隱喻

我又中招了──咳嗽、傷風、發燒、全身骨痛。上一次看醫生,只是一個多月前而矣。每次醫生紙上幾乎都是寫著同樣幾個字「上呼吸道感染」。

這陣子天氣寒冷,加上是流行性感冒高峰期,我並不孤單。辦公室內咳嗽聲音此起彼落,或長或短,或急或緩,時而明快,時而低沉,眾人彷彿合奏著一首悲愴的「感冒進行曲」。

小時候,當我們患上感冒,吃點藥,睡上十個八個小時,出一身冷汗,三兩天便可痊癒。現在卻常聽人說,感冒兩三星期是等閒事,一咳就咳上四五個月也不見怪。是什麼令病毒這樣猖獗?為何細菌在我們體內可以如此肆意橫行?

也許我們本身就活在一個病菌養植場,也過著不斷交义感染的生活。

香港的空氣質素惡劣,巳經到達對生命構成威脅的地步。香港大學醫學院近日發佈的研究指出,分析了1996年至2006年期間每天的能見度與死亡數字,發現能見度降低與自然死亡率增加有關。能見度每降低6.5公里,自然死亡率便增加1.13%。香港在2007至2010年期間,懸浮粒子濃度在50至70微克之間,每年平均能見度只得12.6公里,遠超世衛「每立方米20微克以下/24公里以上」的空氣質素指引標準。

空氣污染影響呼吸道及心血管疾病,縱使藥物能暫時抑制病菌的力量,長期吸入污染物如懸浮粒子、二氧化氮、二氧化硫和臭氣,也會刺激身體機能,削弱我們的免疫能力,影響心肺功能,對我們的身體造成長久的傷害。

追尋「上呼吸道感染」的疾病來源,查閱了更多污染物對身體造成的負面影響;而香港污染物的源頭,約八成來自香港及珠三角地區,前者主要來自發電廠、車輛及船舶氣體排放,後者則是大量化石燃料的消耗。翻查政府資料統計,在1971-1990二十年間,香港的平均用電量(46,519兆焦耳)只是最近十年平均用電量(2001-2010)的三成,這讓我明白為何小時候患上感冒,較現時更易復元。我懷念,隨身沒有電子產品的日子,也懷念那時候的藍天給我帶來的保護。

城市中疾病的流行,不單顯示公眾健康情況,也同時反映了該城市所持的信念和價值。不斷耗用資源的經濟發展,製造屏風效應或熱島效應的高價豪宅,廿四小時開啟的燈箱廣告,長時間燈火通明的辦公室,隨時隨地也可上網檢查電郵的智能電話,往往鼓勵我們要努力工作,應付生活所需。流感的隱喻,正好叫我們停下來,休養生息,感受生命的脆弱,發燒過後,再思怎樣過一個恆溫的人生。

為了更豐裕的生活而勞役身體,倚靠藥物或瘦身療程來維持體態,卻忽略健康飲食,長期精神緊張,工作壓力大,以及無意識的過度消費──不斷交义感染的生活價值與環境空氣的污染,不單讓我們的身體發病,也讓我們的心靈受損。

人的生命比其他一切都重要,金錢或物質享受不應凌駕於健康之上。除了全球競爭力及經濟指標之外,一個城市能否持續發展應該還包括環境質量、公眾健康、生活質素、自由民主及社會公義等指標。

疾病的可怕,在於其病毒或細菌的散播,使原本健壯的細胞逐漸失去它本有的功能,以及產生更嚴重的併發症狀,導致對生命造成威脅。我們的城市持續患上感冒,我們會否及時覺察其嚴重性,為病情對症下藥,避免不必要的死亡?

「誰都不是一座孤島,任何人的死亡都使我受到損失,因為我包孕在人類之中,所以不要問喪鐘為誰而敲,它就是為你而敲!」-約翰.多恩John Donne(1572 – 163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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